月光如水水如天

        
K打来电话的时候，我正醉意熏熏的窝在老袁的车子后座里面，昏昏欲睡。那天中秋，跟以往的每年一样，晚上和店里的同事聚餐。齐齐火锅明亮的大厅，我们店里的人满满围了两大桌。席间同事们推杯换盏，我一项都不沾酒，但那天我一时兴起，来者不拒。现在的啤酒设计得越来越人性化，瓶盖很轻松的自己都能拉开，酒客们会不会不知不觉的多开几瓶？多喝几杯？几杯暗**凉的液体豪气冲天的一饮而尽，我头就开始有些发晕，虽然我张了一张千杯不醉的脸，但实际不胜酒力。对着迎面而来的下一位，我抱歉的笑，招呼他，先吃菜，吃了接着来。
吃到一半，老袁来电话问我在哪，说给我送月饼来。忘了从哪年开始，每逢节日老袁都会送些礼物上门。我结结巴巴的报了地址，然后却很清晰地说了句，我还以为你今年不送了。老袁一本正经的回我，这段时间忙得很。不一会儿，老袁两口子出现在门口。老袁的老婆老颜穿了件很宽松的外套，肚子明显隆起。上次老严已经跟我透露，是个女儿。一旁的老袁偷偷的乐得合不拢嘴。敢情是来眼热我的？我不干了，说，那好啊，生了给你干儿子当媳妇儿，肥水不流外人田，再说你干儿子也不差啊。老颜也不含糊，先拿聘礼来。我见有戏，应承着，聘礼自然会给。今年开始，正月初二就开始去给你们拜年。你想，我们都去拜多少个年啊。老严不以为然的嘴巴一撇，手一伸，来现的。我打了哈哈，先说，是看得来大的还是小的。老袁看着我和老严贫嘴逗趣，一般只有在一旁傻笑的份。很多年来，我和他们两口子就是这样愉快和谐的相处着。我站起身朝他们手一挥。他们笑嘻嘻的朝这边走来。老袁将手里包装精美的月饼挂在我的椅背上面。我招呼他们坐。老颜跟她“亲家母”站到在一边去寒暄。老颜当年可是我们这群人里面的“酒神”，难逢敌手。突然有一次当众宣布隐退江湖，也很彻底，从此以后滴酒不沾。我举杯对着老袁，喝点？老袁没有坐下来，双手撑在我旁边空座的椅背上，说，开了车的，就不喝了。过会儿送你回去。我就不再劝他，自己跟同事们碰杯去了。
散场时，我居然还能跟同事们在火锅店门前笑着告别。然后坐进老袁停在街边的车。城市的夜色，烟雾缭绕的灯火，在我眼旁徐徐后退。人逢节日精神爽，我知道我的脸上，一直挂着安静的笑容。
这时，k的电话来了。远在北京的k，和老袁一样，是我青春时期最重要的朋友。我们一起度过了漫长的成长岁月。后来，k去了北京读大学。然后在那片土地上生根发芽。每次看到关于北漂的故事，我就想，幸好k不曾有过那样的艰难。最早，他也跟人合住过地下室。那是2000年，我也去了北京。由于坏境不好，对于那次对我的招待不周，k一直心怀歉疚。当他在北京买了自己的房子，他总叫我带上家人去北京玩。我也总满口答应。去年夏天连日程都说定了，K和他的家人也做好了一切准备。我却临时取消。对于我的反复无常，k早也习惯。不过从后来他来电的语气里还是听得出有些失望。北京，跟从前一样，对我来说遥不可及。2000年的时候，我可以千山万水。可现在，我却举步维艰。
摁下接听键，我用很客气，很官方的口气明知故问，您好，请问哪位？
是我。电话那头k很大声，充满了节日的喜气。
哪您找谁？我继续波澜不惊。
就找你，嘿嘿。K开始笑了。
有什么事情么？我还是死样活气的语气。
今天中秋，打个电话给你啊。
多难得，今晚没有太阳啊。我越说越起劲。自己也忍不住笑出声来。我怕憋出内伤。
我告诉k,我们今晚店里聚餐，有点喝多了，现在在老袁车上。
还聚餐啊，真不错。那发红包没？
没有。
资本家，抠门的资本家。
滚。
K说，他正和他女儿在天台上看了月亮。准备下楼回屋。他让他女儿跟我说话，电话里传来甜甜的声音。小姑娘很纯正的京腔。陪儿好听。
电话又回到k手里。
吃了月饼没有，我问。
没吃，不喜欢吃。
我也只喜欢吃开县的冰薄月饼。
我爸也喜欢吃那种。
怎么不早说，我明天给你爸寄两封过去。
一封就够了。
沉默了一秒。我突然问k，你什么时候回来？
我也想啊。
我好像听到k的一声微弱叹息。他的声音飘渺起来，离我越来越遥远。是我酒劲上来了么？
最近一次接到k的电话是3个月前，他人在香港，问我有没有东西需要带的。
最近一次跟k见面，是3年前的夏天。他们一家人从北京回来，夜里我们一大群人去逛滨湖公园。那晚的月亮，是不是跟今晚一样？k指着对面的石龙船说，还记得那年，我们一大帮子人，骑自行车从老城到这里来玩，那时这里光秃秃的，除了一片沙滩，什么也没有。
是啊，那天，太阳真大，我们都晒得脱皮了。一旁的老袁接话。
我站在他们两人中间。他们的手，都很自然的搭在我的肩上。跟小时候一样。是的，我们站成了回忆里最初的样子。可是，时间已过了很多年。
而今夜，20年以后，不同的地方，同一个月亮，我们，是远还是近？
谁成了我们生命里的过客？我们，又是谁生命里的常客？在这月光如水水如天的夜晚，k ,我又想起了我们小时候，无数个夜，在月光下的草地上，我们一大帮朋友围坐在一起讲鬼故事。我攥一把草在手上，你一张嘴打哈欠我就把草往你嘴里塞。那时不管月亮阴晴圆缺，我们都很快乐。后来，那帮人散落天涯，今生都没有再聚齐的一天。K,我已经很久没有这样想起你。而我难过的是，想起你的时候，我却不能一下想清楚你的样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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怀恋旧时朋友，却难相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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怀念啊我们的青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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