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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上街 今往一相接，长歌怀故游。
第一次上街，是去温泉镇卖土产品红辣椒。
凌晨鸡叫第一遍后，就借着朦胧的月光背着红辣椒和大人们出发了。
山村之夜，静谧出奇，寂寞可畏，万籁阴沉；夜间的凉意，让人瑟瑟发抖，惺忪的睡眼，让人昏花倦涩。
听着大人的脚步声，模糊着大人的背影，经碑梁、王家垭口、拝子坡、三墩坡、陆家垭口、火烧山、神庙下木梯子到公路（万县到巫溪的公路），走公路，过肖家坝，翻龙源，下水鸡子，越石菩萨，沿温泉镇的老猪行直下便到了温泉镇街上。
老猪行，窄窄的，弯弯的，陡陡的，街面全系条石铺就，凹凸不平，但乱中有序，老气存旧，古风尤显。街面两边排列着低矮的民房，似乎耸拉着脑袋，阴森沉沉，毫无生气。多系木质结构，千疮黝黑，存迹斑斓，苍凉平淡，几无活力，犹如不健康的老人在风雨中强称站立。
这就是我第一次见到的所谓的街，也是我第一次见到温泉镇的老猪行。
天刚拂晓，晨曦初露，薄雾浮游，我们便到了镇上，街上的住户人家大多还在睡梦之中，但街面上早已布满了不少赶场的人群，熙熙攘攘，摩肩接踵，人头攒动，嘈杂喧嚣，热闹非凡。
在大人的带领下，我们很快找到了站立的位置，放下背了30多斤的红辣椒，在疏松脊背、深呼换气的同时，眼睛直盯着从面前过往的所有行人，巴不得这些人来购买和我们一起来的红辣椒，哪怕是看一看，问一问也好！
不多久，不少人接连来看我们的红辣椒，在“摸摸，看看，嗅嗅，问问”的交易过程中，终于将我们一行人上百数斤的红辣椒卖走了。
我们卸掉了背篓的辣椒，如释重负，不仅是背上的包袱，心里顿时也洒脱了许多，数元沉甸甸的人民币发出轻微的声响装进了我们各自的衣袋。成交的喜悦溢于脸颊，高兴的神情洋于言表。
“走，吃饭去！”
“到哪里吃？”
“牛气包馆子！”
其实“牛气包馆子”就在温泉主街上老猪行的街头处，它就是一个小小的饭店。主营罐罐饭，兼营馒头、油饼、麻花等，如此而已。
我们一行人到得馆子，蒸汽弥漫，油味突袭，饭香扑鼻，白白的馒头，金黄的油饼，蜷曲的麻花，跃入眼球，腮边的清口水禁不住地冒了出来，佳肴的贪欲，美味的诱惑不由而生，多想一饱口福呀！便下意识的捏了捏衣袋，摸了摸钱钱，在大人的带领下，便一人一罐饭，一人一碗汤午餐了起来，汤就是水、盐、酱油、醋和数得清的几滴浮着的油分子的有机组合，嗅起来很香，喝起来有味，边吃边看着橱窗里那些美味，很快完成了中午的任务。
“歇会儿，别乱跑，准备打回转哈！”大人提醒着。
走出了“牛气包馆子”，对于住惯了开阔视野的我们来说，这里就是陡坡狭沟，幽深的河流，箥箕大的天空，窄窄的街面，人头攒动的场面，坡上虬枝倒挂，老态龙钟的黄角树，还有那悬崖上千奇百怪的钟乳石。眼前的情景，不禁使人觉得：多奇美的大自然啊！
这么个地方，怎么这么热闹？这更使我想到了我父亲经常给我们讲的在他小时候，遭遇小日本飞机轰炸温泉的大事件。
那时，我父亲挑黑炭（就是现在的岗炭，民间叫做火石）去温泉卖，刚走到老猪行，就听到有人喊“去不得了，快躲起来，日本飞机轰炸温泉来了！”说时迟，那时快，我父亲随着惊叫猛窜奔跑躲命的人群挤进了老猪行附近的石窠，侥幸逃脱了这次全民性的大灾难。
据说这次轰炸死伤了无数的市民，毁坏了无数房屋，给温泉镇带来了空前的劫难，其损失无法估量。小日本在温泉镇犯下的滔天罪行永存史册！
后来我才知道，小日本之所以轰炸温泉，是因为温泉是生产井盐的重镇，自古以来都是兵家的必争之地。
回转经过老猪行之时，我便想起了父亲避机逃命的情景，不由自主的仰望箥箕似的天空，除了蓝天白云，就是那自由翻飞的鸟儿；偶尔看看喀斯特地貌的乱石窠臼，仿佛找寻着父亲当年躲避小日本飞机的护佑之所，石窠里除了苔藓、幽深和灰暗，什么也没有。
在回家的路上，大人们给我们说，有时间的话，温泉有好多地方可以去看看，解放初期修建的温泉大桥，连通了河西与河东，成为了东西两岸的交通枢纽。
大人还神秘地说，温泉大桥两头的桥墩上，分别立着青石雕刻的鸽子，传说那是建筑大师在修建温泉大桥之前的桥基勘探时，突然从空中飞来了四只鸽子，每两只一组，分别歇在了河东河西的水岸上。
巧合的是，后来修桥工程师的选址正是河两岸鸽子落地的地方，据说那是古代伟大工匠鲁班菩萨下派鸽子有意识的指点。当然这是民间的传说罢了。但这次我没有看到温泉大桥，更没有看到大桥上的鸽子。
大人们说，温泉有“九井十八洞，洞洞有神仙”，特别是仙女洞的仙女，美丽异常，神奇灵验，常年去参观游览的人不少，可惜这次我没有去，更没有见到洞中的仙女。
大人们说，温泉是“象鼻穿了索，狮子烂了脚”的地势。“象鼻穿了索”，所以无法走动；“狮子烂了脚”所以有“臭水孔”。啊，多神奇！可惜这次也没有去，更不知道穿了索的大象、烂了脚的狮子在哪里。
大人们还说，解放初期川东游击纵队打过温泉的“盐防军”，取得了很大的胜利！
在大人们绘声绘色的讲解中，我们的脚也在碎石公路上的摩擦与掂量中生起了鼓胀胀的血泡，在血泡的痒痒痛痛之中，我们便又回到了凌晨离开的家。
长拉时空，念及往事，怀其故旧，正是： 人生几回念往事，山形依旧复春秋。 容颜渐没风尘去，沉吟岁月不消愁。 脚印曾经崎岖路，血泡留痕怀故游。 山里山外皆风景，村里村外意难收。
文/高辉 图来源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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