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村的那些年月: 砍灰 高辉
砍灰,是上世纪60至70年代高寒边远山区劳动人民集体劳作时季节性生产活动之一。
时代的变迁,“砍灰”一词早已成为了曾经的山区劳动者心中深刻的记忆。更是曾经的山区劳动者的一种回念。在现代人的言语中,“砍灰”一词已经是一个十分陌生的名词,甚而是根本不懂得“砍灰”一词的含义。
但恰恰就是在那些“砍灰”的年月,经过“砍灰”的艰辛劳作,种出了大量的五谷杂粮,源源不断地走着崎岖的羊场小道用双肩将这些五谷杂粮挑进了国家的仓库,要么从武城挑进上桥粮库,那才10多千米。要么从武城挑进温泉粮库,那可是要步行60千米肩上扛着100多斤的粮食呀!这是这些可爱的山民,保证了困难时期国家的粮食供给,护佑了国家的长治久安,确保了普天之下的祥和稳定。
那些年月种庄稼,全靠农家肥供养,很少有碳铵、尿素、磷肥什么的。为了种好庄稼,让庄稼长势好,收成高,就必须用肥料,每个生产队幅员光,田地多,庄稼种植面积宽,仅靠各家的农家肥供养农作物,只能是杯水车薪,远远不及农作物生长的急需。
因此,就不得不就地取材,自造肥料,自找肥源,用山上的杂草、蕨类植物、灌木枝条等为主要原料焚烧荒芜地表上的泥土。以满足农作物生长所需要的营养。“砍灰”一词就此诞生了。
焚烧泥土时很有讲究,先要晒干所有的杂草、蕨类植物、灌木枝条。接着是铲灰,就是铲掉荒芜地表上那层薄薄的泥土,有青苔的泥土最好,属于上等灰料,铲土的工序,叫做“铲火灰”。再将铲起来的泥土挑在田里或者在平整的地块之上,堆成一个圆形,其上绕着堆土的圆形铺上一层厚实的晒干的杂草等植物。再在其上倒上铲好的泥土,在合适的程度之后,又在刚倒好泥土之上再铺上一层厚实的晒干的杂草等植物,又继续加上铲好的泥土,待整个堆子四平八稳之后,堆土工序完成。整个铺料、堆土的过程叫做打堆,也叫打灰堆。灰堆越圆,这个劳动者的技艺就好,焚烧出来的灰土质量就高。灰堆打好以后,就用锄把撬着接地灰堆的杂草,逐一在灰堆周围点火。整个过程,叫做“沃灰”,又称“沃火灰”。
点火以后,燃烧速度很慢,大约需要三天时间才能焚烧好铲好的灰土。灰土焚烧后,有条件的地方还要用人畜粪便水将焚烧的泥土搅拌均匀,打成堆子用茅草遮盖备用,这就是劳动者自制的最原始最环保最人工最优质的肥料,由于这样焚烧出来的泥土含钾元素成分多,故又称火灰钾肥。
武城田多地广,是全公社(当时乡一级政府名称)唯一出产粮食最多的大队(当时村级组织名称),山林稀少,仅靠本土的农家肥根本无法供给庄稼生长的需要。为了解决这个难题,就在每年的农历九月之后,由公社主要领导与林业部门领导联系,签约砍灰的协议,指定到本公社范围内的国有林场砍灰,以积肥之用。
我们大队砍灰的林场就是现在的柏大林场,民间都叫大山林场。待大队通知各个生产队,再由各生产队组织强壮劳力赶赴到指定的林场参加砍灰劳动。
那时村民们的护林意识很强,林业部门管理人员很称职。规定进山只准砍灰,不许砍柴。只准刀割茅草蕨类,不许砍伐林木主杆。进山砍灰的人,只带一根长长的两头削尖的圆形“牵担”,走到山里,开始砍割杂草蕨类植物,然后用山上的葛藤打成两个大小一样、高矮一致、重量差不多的捆子,用“牵担”穿越打好捆子的中部,肩膀顶上“牵担”挑着就行了。
砍灰回家时,陆家垭口是必经之道。林业部门在此设有护林检查站,特派多名护林员在此对砍灰人员所砍的灰进行逐一检查,是否砍伐了主杆乔木等林木,如果某人砍的灌木枝条较多,护林员还要将捆子打开,仔细检查捆子里面是否藏有树木的主杆,检查严密,工作认真。接受检查的村民也十分配合,主动接受检查。如果捆子被护林员打开,检查后又用早已准备的葛藤将捆子重新捆起来,挑着捆子回家。
砍灰是那些年月的生产活动,也是那个时代人们的劳动职责,更是那个时代山区劳动者的勤劳印记。时代已成过去,艰辛不堪回首。重提砍灰旧事,不仅仅是倒映时光,不仅仅是述说过去,不仅仅是数典艰辛,更重要的是珍惜今天的生活,好好享受没有了肩挑背磨的痛苦,好好享受没有了四季劳作的辛劳,好好思考在今天和平安宁的大好时光里,我们将要做些什么?我们将怎样去面对新的生活?我们将怎样去迎接新时代的挑战?
要让所有人懂得:好逸恶劳不一定是好事,必须谨记“生于忧患,死于安乐”的千古之言,只要是自然的人,都必须适应自然,参加必要的生产劳动,不能只是索取自然,更重要的是要仁爱自然,珍视自然,保护自然,奉献自然,付出自然。
我们必须反思: 那个年月,为什么要砍灰?
那个年月,为什么要在农历九月后才能去砍灰?难道杂草、蕨类植物也要遵循“秋后问斩”的天道规则? 那个年月,为什么村民们那么纯洁?林业人员那么敬业? 那个年月,为什么连枝条也禁止砍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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