插秧能手袁作培

    记忆中的袁作培，身材矮墩，形色黝黑，语言砍切，劲头实足，生性倔强，行为果敢，办事独断，有我行我素，独往独来之大男子横气。

    刚参加劳动时，安排他挑秧苗打秧田，可他就是不干，偏要和大男人一起插秧。人家担心他年纪小，体力不支，跟不上队列，经不起劳累。他说，你们插秧有好快，我就插秧有好快，绝对不拉大家的后腿；人家怕他插屈秧（弯蔸，弯蔸后栽插的秧苗，会死去，或分蘖发育不正常，直接影响产量）。他说，凡是我插的秧苗，请你们给我打上记号，如死了一蔸秧苗，从此不提插秧之事，那时你们叫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天地为证，大家在场，说话作数，某人说一不二，违者电击雷劈。如此肺腑果敢之言，谁还胆敢将其拒之插秧之外，何况他又是主动请缨主要劳力。

    果不出他自己所言，插秧速度跟得上，分秧均匀，每蔸秧苗直插，没有屈秧现象。要快能快，要缓能缓。他插“首行”，不会因为他慢，人家等他；他载“中行”，不会因为人家的快，让它落队；他走“尾行”，不会因为他慢，首尾不应。无论他在哪个位置插秧，走得稳，把得紧，来得快，势头好，有时还追得“老把式”屁滚尿流，气喘吁吁，常有招架不住之现象发生。

    “他是一双天生插秧的好手。”插了几十年秧苗的老农如此评价他。

    ‘扒田弯’（顺着水田弯度的插秧方法）顺势匀称，弯度柔美，轮廓圆润，曲线清晰，行距规整，左右逢源，很有他自己的插秧特点。

     ‘直行子’（直线插秧苗法，一般在大的水田里），瞟眼下田，瞬间定位，眼疾手快，但见水响处，‘四根直线’（插的四行秧苗）似人牵行，不偏不倚，标标直直，整整齐齐布局于田，插秧者都知道，如此娴熟的技能，那是用眼力和定力与心力的杰作，那是聪明与智慧的结晶，就是一般人拉着线条也难以达到他那样的精准。

    “能手，难得的能手！”插秧权威者无不叹服而敬佩地说。

    记得上世纪70年代四月初（农历）的一天，公社革委会主任一大清早到我们生产队指挥生产，大打突击，面对一大榜农田，主任说：“今天的任务就是把眼前这一大榜农田的秧插完，什么时候插完，什么时候收工，我和大家一起下田插秧。”主任好似战前的动员令，“据说你们队有一个叫做原作培的青年，来了没有？”

    “来了，我就是！”袁作培地有声。

    “你就是，好，今天你跟着我一起插秧，中午和我一起吃饭，晚上和我一起喝酒！别偷懒！”主任看着眼前矮墩墩的年轻人，面带坚毅的笑容，爽声而出。

    袁作培会插秧的美名早已不胫远扬。公社革委会主任插秧几十年，论资历、论技能、论走法、论手法，论速度、论气势，论插秧的方式方法均是行家里手，插遍全公社的秧苗，都没有发现有人能超过他。原来主任是对袁作培的插秧技能而试其真假的特意安排与检测。

    “你娃今天够受的，那个主任的插秧技术在全公社没有第二，好手了得！”和袁作培关系到位的人对他说。

    “作培，在主任面前好好表现，人家是国家干部，吃黄谷白米的，年岁、资历比你大得多，要多尊重他，不要撵他哈！”长辈的人对他充满笑意的嘱咐。

    “你今天真有福气，公社主任钦点你的大名和他一起插秧，还叫你和他同吃饭，同喝酒，好难得，就是生产队长也难得这样的优待！”曾经和他同过几天学的同学面带羡慕的表白。

    插秧开始了，主任提着一把秧苗，扯断捆绳，顺田开插；袁作培拿秧在手，弯腰边走。插的都是“扒田弯”，双方无声无息，除了脚步的退却，就是插秧的“起落”之声，很有节奏，很是均匀，很是默契。但见主任面前水花飞溅，“四行秧苗”齐齐刷刷，犹如飞舞的彩带，镶嵌于水田，胜似一道“浑水青苗”画卷；袁作培后面水波翻涌，“顺势秧苗”规规整整，似如画家的速写，铺陈于水上，俨然一幅“秧苗戏水”杰作。主任快插，袁作培速上，主任稍慢，袁作培就停；主任起坎，袁作培上岸；主任起步又开始，袁作培下田又插秧，速度不分上下，质量好坏未见主任评点。除了你来我往的起坎、下田插秧，就是水田里快速的被一行行、一路路、一排排、一拨拨青色秧苗的覆盖。

    主任有时站站，撑撑，看看，看看跟着的这位插秧的年轻人，会意，点头，微笑，茫然，佩服，写在脸上的是难以捉摸的深沉与百思不得其解的境遇以及长江后浪推前浪的亘古名言。

    和主任吃罢午饭，稍事歇息。“袁作培，下午我两个去插那个大田的秧子，插‘直行子’！”主任对袁作培说。

    “好的，听主任的吩咐，依主任的意思办！”袁作培昂口急声，爽快应允。

    下午几拔‘直行子’的栽插，几个‘直行子’的往还，通过来来往往的插秧较量，经过主任资深的检验，“你是我目前遇到栽插秧苗中最能干的能手，袁作培，好好干，生产队需要你这样的能手，劳动中更需要你这样的人才！”喝罢晚上的酒，主任满心欢悦的对袁作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