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腕上的奢侈 高辉
20世纪70至80年代初期,最令人羡慕的人就是那些手腕上戴着手表的人;如果是戴着“上海牌”手表的人,那就是最有钱的人。
要知道,那时的“上海牌”手表,响当当的定价是125元人民币。在米价0.138元、肉价0.64元、重庆牌香烟0.45元、经济香烟0.08元、火柴0.02元的计划经济时期,手上那125元的手表是个什么样的概念?说那是手腕上的奢侈,一点儿也不过分!
当时我们公社13000多乡民中,真正的乡民能戴上“上海牌”手表的,只能用“万人无一”来表述,能戴上其他牌子手表的人也寥寥无几,信不信由你。
其实,那个时代的人,都擅长表露。大凡戴手表的人,在大众广庭之下,总要下意识地抬起左手手腕,将圆溜光滑、精密精致的手表暴露于众人,还时不时地上下翻腕,提示引起人们的注目,以示他的身份,他的能干。他,戴上了手表;他,就是能戴上手表的人。于是,众人的敬意、惊异、羡慕、嫉妒、猜忌、联想、梦想便随之而去,随之而来。但不管你怎么想,戴手表的人,无论是什么手表,都是有来头、有身份的人,一般乡民都不敢主动进焉,因为差别太大,对不上号,大不拢堆。
在我五亲六戚中,最先戴上手表的就是舅舅。到舅舅家去抑或是舅舅到我家来。我关注的就是舅舅左腕上的手表。在舅舅有空和家人闲聊时,我便贴身舅舅,看看摸摸手表,晶莹透亮,玲珑小巧,洁白光鲜,游走的指针尤为好奇。每到此时,舅舅也心领神会,啥也不说,取下手表,微笑着给我,任凭把玩。我便左看右看,左听右听,看前面看背面,翻来覆去看,稀罕至极,有如宠物宝贝,爱不释手。
80年代初期,我师范毕业参加教学工作。月工资29.50元,根本不可能有戴手表的奢望。我中学时的一位朋友早已出道江湖,做起了乡里乡下照相的行当,生意不错,收入颇丰。手腕上早就戴上了光艳锃亮、豪华霸气、与众不同的手表。
有一次,他来我所在的学校照相,见面就挽起他的手腕,自信得意地对着我,“好看不?”望着我笑笑,“走私的,时尚,精致,大气,有派头,30元,我给你搞一只!”
我望着他笑笑,不置可否,手表从外观上看倒是实足的华丽,戴上也确实洋气,但走时是否准确,这还是个问题。同学看出了我的心思,索性取下手表,递给我,“在收音机里对时,暂戴三天三夜,走时快慢误差超过了一分钟,就不说买卖了!”他很爽快,果断。
我戴表三天,也就兴奋了三天。只要是有空余,就时不时挽起左腕,看看时间,欣赏手表的颜色与光亮,右手摸摸表面。甚至取下来,翻来覆去,覆去翻来地左看又看,就是看不完,摸不够。吃饭的时间,也要看看、摸摸、晃晃手表。晚上一觉醒来,也要摸摸手表,将其贴于耳朵,听听那“嘀嗒”“嘀嗒”的声响,天籁清脆,节奏井然。在当时的环境里,能听上这样的声音,简直就是一种高档享受。后来走时不准,诚如同学自己说的“就不说买卖了。”
在三天玩表的过程中,我收获最大、领悟最深的,是对“玩物丧志”的理解与感受。
随着社会的发展,农村经济的复苏,虽然戴不起“上海牌”,但少数人可以戴上80元一只的重庆市生产的“山城牌”手表了。
20世纪80年代重庆产“山城牌”手表
手表,作为计时的工具,一个时期以来,吸引了不少人的眼球,惊异了不少人的目光,反映了那个时代人们对生活朴实的追求与些许的期盼。回味那段艰涩朴实的苦乐年华,才能有鼓足珍惜今天物质丰裕时节的勇气和底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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