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上军训课的时候,突然教官让我们走鸭子步,蹲着前行,我突然想起这么一个人。
在我童年里有这么一个老人,他一直蹲着前行。
这个老人是怎么出现在我的生活里,我大概也记不起来了,好像是在我上幼儿园开始就有这么一个老人,我对他的记忆也只存在冬天,因为每次见他,他都戴着厚厚的军绿色棉帽,穿一身黑色大衣,厚厚的棕色绒靴,他总是拄着拐杖蹲着前行。
我幼儿园到小学三年级都是在村校读的,我们那个村庄地形属于山丘,我们家在沟壑那个地方,而学校是在丘顶的,不知道是什么时候,那个老人偶尔会出现在我邻居家。
后来听大人们讲,那个老人是邻居家的长辈,他是个坏人,年轻的时候犯事进了牢笼,被狱警打折了腿,导致老了留下这么一个残疾。虽说是长辈,但是他们对他并不好,不让他上桌吃饭,甚至在学校旁租了一个矮矮的土胚房,让他自己进货卖东西,屋子里阴冷又潮湿,下雨天还会漏水。
有段时间他经常回家,所以偶尔在上学的路上会看到他拄着拐杖慢吞吞的吃力爬行着。村里的大人们叫我们这些小孩子看见他离他远点,说他会绑架我们这些小孩然后杀了煮着吃了。
那时候我们见了他都躲的远远的,有些男孩子比较熊,想着他腿脚不便,向他吐口水,当着面叫他残废、杀人犯。
上一年级的时候,便没见他回过家,他就在学校旁那个土胚房住下了,他开了一个小卖部,比起旁边白墙瓦黛商品琳琅满目的小卖部,那用几块木板订上的窗口显得有些寒酸。
一年级的时候学算数,老师让我们每个小朋友准备一百根小棒。当时学校两家小卖部一家卖彩色的小棒一家卖木棍的小棒,那个老人就是卖木棍的小棒,自己手工做的,当时做孩子的我们喜欢彩色的,彩色的要八角,木棍要五角。
记得回家要买小棒的钱时,奶奶直接给了五毛,奶奶是村里的百事通,什么事都知道,村里任何人的生辰八字她都晓得。奶奶脾气很暴躁,我只能收好那张皱巴巴的五毛。
第二天,很不情愿的在那个木板窗前把五毛递给那个老人,说了一声:我要买小棒,那是我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近距离看他,蜡黄色的脸,脸上布满了皱纹,到底是八十多岁的人,老年斑从他的脸颊蔓延到斑白的两鬓,印象最深的是他的瞳孔,棕色的瞳孔涣散的很。他拿出一捆小棒递给我,又继续用一把小刀削着木棍。
后来,他的小卖部关门了,听班里的女孩子说,他被抓了,因为杀死了我们学校一个女孩子,说的很恐怖,课间我们还趴在那间屋子外透过门缝看里面的东西,里面很乱,摆放的东西很多,算是坏了桌子椅子。
过了几天,在家里无意中提到这个事,奶奶说,那个人是死了,不是杀人,奶奶说他是老死的,一个人死在土胚房里,直到第三天,学校周围的人发现不对劲,才发现他已经死了。
那时我也才一年级,对他的记忆很模糊,零零散散只有这么多。
他年轻失手杀过人,坐过牢,所以村里对他的态度都是唾弃的,但在我记忆里,他一直都是默默的存在的,即使有孩子吐他口水他也不会说什么。
他死的时候没有葬礼,听奶奶说,邻居买了棺材就随便找块地埋了。
现在想来,以前的我们真的很恶毒,对他冷漠,对他唾弃,他那时不过是站都不能站立的老人,可是因为罪名他还是过完了凄凉的晚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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