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资微薄、条件艰苦、工作繁杂又容易得罪人……在重庆市开州区渠口镇澎溪河市级湿地自然保护区百家溪管护站,为了保护长江生态,朱时平守着孤岛坚守了6年。从最初的想要逃离,到带上父母驻守,到如今越有干劲。朱时平究竟经历了些什么?今(13)日,本网正式推出他守护澎溪河湿地的背后故事。
夏季,水位浅,这艘小船就是两父子的巡河工具。首席记者 张雅萍 摄
“无人区”送来一份差事
一汪碧水,围绕着十来座苍翠的孤岛。岛上竹林茂盛,许多白鹭站立于竹尖枝丫。岛周水边,绿头鸭、黑水鸡等或悠闲地浮在水面,或掠翅江面或蹲在岸边梳洗羽毛。偶尔传来两声清脆的声音,让这“无人区”更显幽美。
风景如画,赏心悦目。这是开州区渠口镇剑楼阁村澎溪河冬日的常态。
然这样的画面在六年前可是奢望,那时,“无人区”经常有人非法捕捞鱼类、猎捕鸟类,更没有那么多的鸟类。
转变在2012年3月。
澎溪河市级湿地自然保护区成立了3、4年,但缺少专门的管护人员,保护区内的破坏行为时有发生。
为此,湿地管理局局长熊森找到了村上的老支书朱逢宝——朱时平的父亲。希望能推荐一名会驾船、识水性、了解当地地形,又有责任心、能吃苦的湿地管护员,制止非法猎捕,并劝阻村民在消落季节种庄稼。
熊森告诉朱逢宝,彭溪河市级湿地自然保护区,是三峡库区最大的湿地,湿地内生物资源丰富,有不少植物、动物、鱼类、鸟类都列入国家保护名录,保护工作意义重大。
朱逢宝思来想去就自家儿子最合适。
那时,朱时平30岁,在镇上有一门店,经营家电生意,月收入5000-7000元不等。闲暇时,他也会到河边撒网钓鱼,考了船驶证,生活自由、充足。
“父亲是老党员,是重庆市第一届人大代表,当了几十年的村支书,是很正直很能吃苦的一个人。”朱时平说,一方面自己从小在澎溪河畔长大,对澎溪有感情,第二方面是因为父亲“出动”,不得不答应。
将店铺交由父母亲照看,朱时平走马上岗,成了白家溪管护站的管护员。因每月工资不到2000元,家里的开销开始由妻子“挑大头”。
记者跟随采访朱时平的巡护工作。首席记者 张雅萍 摄
“骂声一片”想要逃离
很快,朱时平体会了工资低根本不是最难受的事情。
再美的风景,多呆几天,便没了欣喜若狂。消落地带没有一人,他只能与一艘小船为伍。渴望遇见人,这样会有人说话;但也害怕遇见人,因为一遇见就意味着要劝阻,有口角发生。
而每年的5月至10月,澎溪河消落,露出20米左右高的陆地。时间上刚好满足一季稻谷与玉米的种植。赖以土地生存的村民们,总会瞒着朱时平播撒种子。
“种植挖土,会让大量的土地流进河里,减少河流库容,那些农药、烂草会影响水质……”村民们许多都是看着自己看大的长辈,朱时平讲解法律法规、讲道理,失效不成,反常被“咒骂”。
不到3个月,被骂怕了的朱时平想辞职。父亲却反对:答应了的事就要做好,再不济也得多坚持一段时间!
父亲发话,孝顺的朱时平又只得硬着头皮干活。但也开始思索着转变方式。
村民老陈,是个老实人,身体不太好。不让他放牛,他就跪下,死活不合作……后来朱时平“反思”:“其实站在他的立场,有病不能出去打工,不种庄稼、不搞点副业怎行?人是要生存的嘛。”
如今,老陈在开州城区作保安,按月领工钱,比种庄稼划算,再也没去过消落区。而工作就是朱时平委托朋友介绍的。
而后,消落区开启了治理工程,在145米以下的地方种植草坪,在145-165米水深的地方种植莲藕,在165-175米处种植落叶杉、刺杉等灌木,需要大量工人。
朱时平向上级反映,希望用当地工人。以“做活路”来和村民们套近乎、算经济账。村民们有了经济来源,也就解决了种植问题。
飞鸟掠翅江面,一派怡人风光。首席记者 张雅萍 摄
一个人的工作三个人的坚守
以白家溪管护站为圆心,半径3公里之内,都属朱时平的管护范围,面积约28.26平方公里。
没有节假日,无论晴雨。一个人管护灌木植被,偶尔还得给树打吊针;一个人驾(划)船巡逻、劝阻;一个人察看“孤岛”,观察记录鸟类的生活迹象……单调而乏味。
朱时平的忙碌与职责,父母看在了眼里。老俩口找到熊森,愿和儿子一起分担工作。
2013年3月,母亲徐廷珍成了管护站的炊事员,每月工资1200元;朱逢宝也“卸任”村支书,到管护站义务帮忙,分文不取。
“工作量太大,而在劝阻工作和夜晚蹲点时,也需要有人来壮胆,所以父母亲来了。”朱时平轻描淡写的述说着父母加入的原因。
别以为炊事员就是为父子俩准备饮食。每年5月,水位开始消落,河岸垃圾遍地,几乎都是徐廷珍一人清理完这些数以吨记的垃圾。
朱逢宝更是常陪伴在朱时平的左右。朱时平记忆中的好几起危险故事都有父亲参与。
朱时平巡河归来。首席记者 张雅萍 摄
2016年夏季,夜晚9点过。朱时平看到河对岸有强光闪烁,担心有人在非法捕猎。叫来父亲,忙一同往亮光处划去。后来发现是虚惊一场,别人是走亲戚家而已。但返程下船回家的路上,朱时平踩到了软软的东西,低头一看,是和石头、泥巴颜色相似的烙铁头蛇,正因仰着头吐着信子,朱时平连忙放开脚,拉着父亲往上坡方向跑去。
2017年夏季一天,天气陡变,狂风暴雨倏忽而至。水面上无处藏身,父子俩浑身湿透。但当时的父子俩在意的不是雨水,而是小船在50多公分高的浪尖上颠簸,需要拼命全身力气维护小船平衡。可小船不正常摇晃10分后,便被掀了个顶朝天,父子俩均落入水中。
还好两人一直都有出船必须穿救生衣的习惯,且也识水性,再游回到岸边,踉踉跄跄、连滚带爬地回到了管护站。
“剑阁楼村所在地是个风口,水面又较宽阔,无遮无挡,经常起大风。早年间,沉过几条渔船。”朱时平说,遇到狂风暴雨,他们父子已见怪不怪了。
朱时平向记者介绍工具屋。首席记者 张雅萍 摄
江碧鸟逾白 “国宝”来安居
在巡逻船的驾驶室里,朱时平左手握着方向盘,右手给记者指着“这是绿头鸭鸟,它们从西伯利亚而来,吃植物也吃甲壳动物……”俨然一副“鸟类研究员”的模样。
他告诉记者,以前白溪河一带只有5、6种鸟,现在发现的了15种鸟,包括绿头鸭、罗纹鸭等。
“有的,最初两年还只是来过冬,后来就在这里安家了,不走了。”朱时平说起这些,眼神放亮,嘴角微笑。至于原因,他说,有隐藏的竹林,有可以觅食的小鱼,基本没人打扰,就是一片天然的栖息地,适合他们安居。
朱时平提到,这里的鱼类以前有17种,现在有34种,还包括了娃娃鱼、中华鲟等。
朱时平在驾驶巡逻船的过程中,记者注意到,要接近“孤岛”区域,船行速度就会放慢很多。这里“孤岛”10余座,他都是相同的处理方式,哪怕什么都不介绍的地方。
“习惯,不能打扰它们嘛。”对于这个细节,朱时平压根没多说一句话。
朱时平观察鸟类,也救护鸟类。
2016年夏,朱时平在巡护路上看见一只猫头鹰大小的鸟,在奋力的往前走,以躲避人类,但走路姿势很奇怪。抱起来查看,才发现鸟儿的翅膀被利器所伤。
朱时平将鸟送到林业局救护站,8天之后将他放回了汉丰湖。后来才了解,自己救的那只鸟儿是“麻老鹰”,属国家三级保护动物。
回到管护站,朱时平带记者参观了他的工具室。除了草帽、水壶、竹竿外,还有大小不一的4把锄头、铲子、梯子。
朱时平介绍,锄头用作道路泥泞,挖个小坑,方便踩稳;遇到外来有害植物,给铲掉等;上无人岛察看动植物的生态迹象也是有必要,而有地地方就需要借助梯子才能安全到达。
工具室外边的墙角边,码放着一排斑驳发黄的胶鞋和雨靴。“胶鞋好走路,但夏季要穿雨鞋,怕蛇虫。”
这几年来,朱时平与父母一共穿坏了60多双胶鞋。
听着朱时平的讲述,仿佛能听见他与父亲穿越过膝草丛中,鞋子发出的叽噶叽噶声。闷热,湿滑,却不得不穿……
朱时平母亲徐廷珍准备晚饭。首席记者 张雅萍 摄
为什么很多难忘的故事都是在夏季?
夏季是消落季,既有水面又有陆地,工作量要大得多。而且夏季气温闷热、蛇鼠出洞,危险也增多。冬季,蓄水期,巡护也是巡逻船,要安全很多。
工作6年,最难受的阶段是什么时候,为什么?
前三个月,村民甚至有的是好哥们,他们的不理解让我很害怕,想逃离。
真正让您坚持的原因在哪?
现在的工作得到了领导及当地群众及朋友的认可,所以现在的工作就是开心的,快乐的,而且越来越有干劲,就是让我真正坚持的原因。
未来与工作相关的梦想?
希望鱼类与鸟类更多,也期待更多游客到这边短途旅游、采摘,为村民带去增收。这里隔城区半个小时,游客吃住在城里,就把这里当成一个景点观赏,就更好不过了。
来源:华龙网 首席记者 张雅萍 记者 余春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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