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读高中时,有一天骑着自行车去上学,在一个下坡的拐弯处,迎面突然走来两个人。我一时紧张,不小心将其中一人撞倒在地。在我还没回过神来时,被撞倒的那个人已开始破口大骂。那是一个五大三粗的中年男子。正当我惊恐万分时,旁边有人大声说了一句:“她是程大姐的女儿”。瞬间,中年男子一下改变了态度:“小姑娘,今天要不是看在你妈的份上,我绝对饶不了你。”说完,他拍了拍身上的泥土,一瘸一拐地走了。
大学毕业后,我成了一名旅游工作者。有一年获悉老家某企业将组织优秀员工外出旅游时,好几家同行都去争夺客源。我去谈了多次,迟迟没有敲定。正当我想要放弃之时,接到了这家企业的电话:“我们决定与你们合作,刚听说你是程大姐的女儿。”
每当我自豪地向朋友们讲述这两个故事时,他们都会好奇地询问:“你母亲是做什么的?为啥有那么大的影响力?”
其实,只有初中文化的母亲出生于一个贫苦的农村家庭。20岁那年,她嫁给了我父亲,从此勤俭持家,相夫教子,一辈子都在从事农村基层妇女工作。退休后,她靠着每月不多的退休金过着清贫的生活。
但母亲又是不普通的。她在上世纪70年代便加入了中国共产党,从我记事起,家里的客厅就挂满了母亲的奖状:“优秀共产党员”“三八红旗手”“优秀妇女工作者”,还有很多省市级相关部门授予的“先进工作者”等荣誉证书。
记忆中,母亲几乎每天都是早出晚归。她从事的很多事务其实大多超出了她的本职范围:谁家的小孩上不了学,第一个四处奔波的是她;谁家夫妻闹矛盾,第一个出面调解的是她;谁家的子女找不到对象,第一个牵线搭桥的是她;谁家遇到了困难事,第一个挺身而出的还是她。
记得镇上有个姓何的男孩,15岁那年不幸患了眼科疾病,当时几乎失明,其父母都在外务工,家里只有个年老体弱的奶奶。母亲带着他去省城医院治疗,整整照料了他一个月,直至完全康复。还有一位老婆婆因病突然去世,唯一的女儿已远嫁他乡,一时不能赶回来。是母亲四处奔波,召集街坊邻居,为老人料理好后事。那些年,谁家遇到了困难,包括子女入学、婚丧嫁娶、家庭不和的问题,几乎都会向她求援。上世纪80年代末,市级报刊曾发表了一篇对母亲的专访《她是群众的娘家人》。
上世纪90年代,镇上陆续分来许多大中专毕业生,大多是离家较远的外地人。母亲的工作重心又转向了他们,隔三岔五就将他们叫到家里改善伙食,甚至还为他们购买生活日用品。而母亲最关心的,还是他们的婚姻大事。为能促成一桩桩婚事,母亲经常是四处奔波,甚至废寝忘食。
前些年,老家老街面临三峡移民拆迁。那段时间,母亲因为腰部疾病在市级医院做手术。术后当晚,她接到镇里移民工作牵头人的电话,说是街上居民都不愿搬迁。母亲闻此消息十分着急,次日一大早,她瞒着医生偷偷跑出了病房,坐大巴车回家带头拆迁了咱家老屋。街坊们被母亲的精神所震撼,短短几天,老家老街顺利完成移民拆迁工作。
母亲冒着生命危险带头移民的故事传开了。面对新闻记者的采访,母亲平静地说,她只是做了一名共产党员应该做的事。
母亲退休那年,再次被县组织部评为“优秀共产党员”。那天,我看到年过花甲的母亲,微笑着站在领奖台上,胸前佩戴的大红花仿佛一团火焰。母亲的精神在潜移默化中感染着我。我在学生时代便加入了中国共产党,回乡创业的第一年,有幸与母亲同时参加县妇联代表大会,成为当时醒目的母女代表。
如今,母亲已年过古稀,但她似乎一点也闲不下来,她在家里包各种馅的饺子,送给离家较远的年轻人,左邻右舍遇到难事,她仍然第一个伸出援助之手。她早已搬进县城,却长年坚持坐车回小镇参加党员会,无论是炎炎夏日还是寒冬腊月,她一次都没耽误过。她搬进几十层的高楼,不到十天便有楼上楼下的邻居敲门为她送菜,她们说这老年人很热心,为人和善。她生病去诊所输液,护士妹妹每次都会提前为她准备好床位,说阿姨您人真好。
母亲刚学会玩微信,每天都会收到很多问候信息。有的称她大姐,有的称她阿姨,有的称她婆婆。她在朋友圈无论发布什么动态,都会收获无数的“赞”。
年过七旬的母亲面色红润,身体硬朗,头上竟然没有一丝白发,她一辈子只做她所认为一名共产党员应该做的事,或许这就是最好的保养秘方。
作者简介:周成芳,重庆市作家协会会员,重庆市开州区作家协会副主席,主要从事散文创作,先后在《中国审计报》《重庆日报》《重庆晚报》《重庆法制报》《重庆政协报》《重庆科技报》《新女报》《成都晚报》《长江日报》《今晚报》《山西日报》《春城晚报》《华西都市报》《劳动午报》《37度女人》《老人春秋》《老同志之友》《特别关注》《家庭健康》等报刊杂志发表散文数百篇,出版散文集《不改的朱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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