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街坐落在开州人熟知的浦里河畔,是故乡最早的,也是唯一的石板街,我不清楚修建于何年。只记得年少时,街的两侧,大多还是陈旧的木板房。
老街最初没有准确的名称,人们习惯以“上、中、下”区分。
当年咱家的收信地址是“赵家镇中街”。小时候去乡下走亲戚,乡里的村民对我格外厚爱,口口声声说是“街上来的”。
内心的优越感顿时油然而生。于是乎便豪迈地带领亲戚家的小孩来街上作客,我也能借此机会打打牙祭。
热情好客的母亲会去食品站割新鲜肉,去下街买2分钱一根的麻花。那家的麻花又脆又香,十根麻花可以炒好几盘回锅肉。母亲会多装几盘,除了自家待客之外,对门的赵阿姨,隔壁的田婆婆家都要一同享用。
老街的房屋在大白天少有紧闭的,左邻右舍常互相串门,谁家做了好吃的,都会东家一碗,西家一盘,端来“给孩子们尝尝”。
我们做孩子的,也秉承大人的优良传统,亲如自家兄妹。你借我《儿童文学》,我借你《看图说话》连环画。
老街最热闹的时候,当属夏天的夜晚。孩子们在街上打闹嬉戏,大人们在门前搭上凉板悠闲地躺着,摇着蒲扇,数着星星,哼着歌谣,相互间拉拉家常。
长长的老街,成了一间可容纳数百人就寝的度假房。
后来,老街有了一个很文化的名字“凤翔街”。
街民们陆续修缮房屋,石板街变成了水泥路,咱家也改造成了两楼一底,还贴上了门牌号。
老街坊都利用自家的店铺做起了小本生意。每月逢“2、5、8”日,是老街赶集的日子。淳朴厚道的山里人纷纷聚集在老街,卖点自家种植的新鲜蔬菜,换点零花为老人孩子购置点日用品。
长大以后,我像孩提时的伙伴一样,为了生活,四处奔波。即便置身在千里之外,每年的除夕之夜,是铁定会在老街度过。我固执地认定,只有老街才最能让我感受到新年的氛围。
每到年关,长途奔波返回家园。一踏进街头,就会见到众多久违而熟悉的身影。他们亲切地唤我的乳名,爱怜地看着我说:“长瘦了”或是“长好了”。
他们熟悉我成长路上的点点滴滴,他们最了解“这丫头从小个性倔强,却聪明伶俐”。而我像是一只风筝,无论飘在何方,那线的一端始终是伴我从幼年走向童年,由童年走向少年,再由少年走向青年的老街。
印象最深的一次回老街,是一个乍暖还寒的初春,老街坊一个急促的电话将我从山城火速召回。刚踏进街头,响彻在耳边的是哀乐声。那些熟悉的乡邻们全部聚集在我家的门前。门框上贴着大大的白花,黑白照片上,定格着父亲含笑的最后容颜。这样的场景刺得我生疼。父亲走了,安息在老街对面的月尔山上。
随着三峡移民搬迁,老街也位于淹没区。我决定从外地回到故乡工作,搬家那天,我陪着母亲将一件件物品从老屋搬出,搁置在临时的栖息之地。
这些年,我总爱做一些千奇百怪的梦,梦得最多的却是老街。梦里的老街,青石板路完好无损,三三两两的老街坊仍端着饭碗坐在门前谈笑风生。时至今日,我不知道他们搬去了何方,偶尔在城里遇见,便如同见到血脉相连的亲人。
老街就像我的父亲一样,虽然离开我的视野,却必将在记忆里永生!
本文曾发表于《重庆晚报》《作家视野报》 作者周成芳,个性签名:做高雅的文人、儒雅的商人、文雅的女人 作者简介:周成芳,重庆市作家协会会员,三里河旅行社负责人。作品散见《中国审计报》《华西都市报》《重庆晚报》《重庆政协报》《重庆日报》《重庆法制报》《老年周报》《作家视野报》《成都晚报》《银川晚报》《安徽日报》《37度女人》《特别关注》等报刊杂志,出版散文集《不改的朱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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