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不是遥远的异乡才是我们前世的 故乡,长大了总要去寻访和流浪。
是的,在我还年轻的 时候,也 和许多人一样过了一段东飘西荡的日子。
年轻的时候我喜欢坐火车,喜欢旅途上那段时空。离开自己熟悉的城市, 下一站目的地神秘而未知。只身坐在偌大的侯车厅的 长椅上,好似掉进了光阴遂道,人声嘈杂却是毫不相干。思绪可以天马行空。 也很羡慕那些坐长途车依然优雅的人。之所以羡慕,是因为自己不能。每次都选的硬座,每次都在半梦半醒之中挨过一站又一站。每次的旅途劳顿都让人心生绝望。可不久又开始了下一段旅途。
而今夜,我又坐在那趟开往成都的末班火车上,火车的轰鸣声里我半夜醒来,窗外漆黑一片,车窗的玻璃映着我早已不在年轻的 脸。多少年了,也 只有梦里不知身是客。 每次去成都,总先打听好到站时间。而这次在犹豫要不要老雷来接站?多少年以后有些人和事早已不复从前。
老雷是我中学时代一起走过来的 朋友。我们的 友谊始于一张新年贺卡。那时同学之间喜欢用明信片传递友情。初一下学期的新年晚会散后,人群里的老雷递给我 一张明信片。我看着手里的那张卡片背面,写的新年快乐的字样,再看看老雷,心里隐隐有些局促不安,因为那一年我 并没有 准备给他的那一张。
后来班里组织春游活动,江北主动去招呼老雷跟我们一组,结果被他摇头拒绝。那时候我们7人帮的队伍雏形已成,平日也一起厮混的老雷没能入伙当时让我们都甚是不解。老潘问江北,是不是你面子不够?
那年春游在园艺场河边,炊烟袅袅里,我看见了不远处的老雷,问他跟谁一组。他说他没有跟谁一组。我问为什么,他纠结了一阵才说他不吃咸菜。我没好气的看向他,你是因为这个才不跟我们一组的?你早说嘛,我们包面馅里可以不霍榨菜啊。老雷淡然的笑,那多不好意思。那天,我们拉着老雷一起分吃了准备好的食物。自那以后,我们每次聚餐,只要有老雷在场,我们的菜里都不会有咸菜的出现。
周围的人都说老雷“酷”,其实大多数时候他都很沉默,很平和的沉默。沉默的喝酒,沉默的陪我们逛街。所以存在感不强,每次集体出游他都听从安排,他跟老袁不一样,老袁是好脾气的顺从,他是真的打心眼里没有什么个人意见。
有一年夏天我们约着去凤凰上拍照。老雷拿来了他的单反相机,那时候几乎清一色的傻瓜机,老雷的单反在我眼里成了神一般的存在,把玩着爱不释手。沉默不语的老雷,总也有让人莫名惊诧的时候,有一回我们去歌厅k歌,老雷一曲海阔天空引得满堂喝彩。几年后跟一熟人不知怎么就谈到了老雷,小城本小,转来转去都是熟人也正常。听那人说,雷是你朋友,你不知道他现在在本地电脑行业有多牛?人称电脑小王子。我当时下巴掉了一地。过后当面跟老雷求证,老雷正端着酒杯,听了,笑笑,气定神闲, 没有多话。江北补充,就是很多老师傅解决不了的难题,老雷去了都不是问题。于是在之后的很多年里,关于电脑的疑难杂症我们统统交给老雷,即使他人在外地,也是远程处理。
老雷在武汉念的大学。有一年冬天他寄回来一张照片。雪地里的少年,围着格子围巾,中分头,习惯性的淡然表情,有种淡定超然的帅气。他说,武汉这城市不错,吃鱼很便宜。很多年后我也去了武汉,可我没有感觉到不错和吃鱼很便宜。他说,那是因为你去的汉口,我呆的武昌。
2000年我们结伴去北京。在老k住 的地下室里呆了一个星期。有天我们转了几趟车,才到了八达岭长城脚下。那时候那片儿还没象现在这样有那么多的商业配套,异常清静。我们爬到半山腰的一堡垒处歇息,倚着那堵用石块垒砌的城墙上遗痕斑驳,破云而出的日照下面,一望无垠的红棕色植物好似蔓延到天际。我突然对一旁的老雷说,我不想再爬了。怎么也要爬到好汉坡吧。老雷少有的表示异议。
长城,我算是来过了。那年因为我的 坚持中途放弃,老雷没有爬完长城。之后很多回聊起那次北京之行他都埋怨我拖了他后腿。
后来离开北京我选择去了西安学习,老雷也 跟着去西安一个朋友那里住了一个月。他一个人把西安城游了个遍,其余时间他就在家蒙头大睡,总等下课后的我斜穿过南门外那条长街,去位于城中村朋友住所处叫他吃饭。那一年因为年轻,我们都蹉跎得起。送老雷去坐回家的长途大巴,看见他一个人有些孤单的坐在空荡荡的客车后排,我跑了好远才买到几个黑不溜秋的水果递给车里的他。记得那天老雷穿了件橘红的薄绒夹克和军色的工装裤。这一套衣服是在北京清河的一家店里,我 拾掇老雷买的。
那次回去后不久的一天,老雷还是穿着这副行头,顶着一头栗色的发去赴一个前同事的聚会。席间认识了h.那个贯穿了老雷整个青春岁月的女孩儿。h 对老雷的感情在我们外人看来是那么的苍天可鉴。可不巧遇上生性淡漠且沉默寡言的老雷,再美的天作之合都会变得若即若离。于是老雷和H不咸不淡地交往着,直到2002年老雷跟我和宗民一起结伴去深圳。那天H来车站送他,两个人在车外的站台上墨迹了好一会儿,才见老雷一个人面无表情的上车来,坐到一边去不停的用手机发信息。很多年之后我才知道,那次h去送老雷,塞给老雷的钱几乎是她一个月的工资。她说,只要老雷一句话,她一定等他。可是,自始至终,她都没有等来老雷的一句话。H对我诉说这些时春色已尽。她眼里闪着的泪光,让我觉得时光还在,她仍是当年那个笑颜如花,深爱老雷的女孩儿。可现实是时光匆匆,老雷早已将她错失。
2002年那次深圳之行,7天后我决定离开,因为那里没有我的梦想。老雷留下在龙华找了份修电脑的工作。4月的深圳火车站,南来北往的旅客行色匆匆,背对着老雷和D,是我一个人走过检票口。有很多年我都十分抗拒成为被送的那一个。
那次分别以后,我和老雷各自的生活随之而来的变化,很多都始料未及。
03年老雷去了成都。成都是老雷最后选择生活的 城市。虽然中间也曾离开过,可最后还是回去了。他说,他死也要死在那里。
04年以后我们都在为各自的 生活奔波,中间有很长一段时间